試析舞臺燈光的功能性表達

 近年來，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發(fā)展，舞臺燈光技術及設備也有了突飛猛進的進步，給燈光藝術創(chuàng)作帶來了更大的空間。在舞臺美術專業(yè)中，舞臺燈光是最富有表現(xiàn)力的創(chuàng)作手段之一。在文藝演出中，運用燈光的敘事性、寫意性、空間性等功能表達，可以更好地強化戲劇人物情感交流、刻畫人物形象，營造氣氛，靈活地切換時間、呈現(xiàn)時空間變化。筆者結合多部舞臺劇目及大型綜藝演出的燈光設計，分析舞臺燈光敘事性、寫意性、空間性的功能表達及實現(xiàn)方式。

1、燈光的敘事性

     寫意性是中國藝術的重要特質，當然也是中國戲劇，尤其是中國戲曲藝術的一大本質性特征。寫意在表達生活時不拘泥于真實的再現(xiàn)，而是超脫了客觀生活外在表象的真實，從而形成“變形傳神”“離形得意”的特點。金長烈先生在《舞臺燈光》一書中寫道，“由于這種寫意戲劇觀指導著演出整體創(chuàng)作，舞臺燈光也不再是純客觀的，照像式的描繪客觀環(huán)境，而應深入到人物心靈深處，像劇中角色看待周圍世界那樣地去尋找賦予戲劇內涵的情感色彩和空間氣氛。從這一觀念出發(fā)舞臺燈光已不再是直接地表現(xiàn)自然幻覺，而是進人‘心境’的描寫”。舞臺燈光強調光的寫意傳情，追求詩的意境和韻味，可以輔助劇情呈現(xiàn)出不同意境效果。如：婺劇《白蛇前傳》的燈光設計，通過燈光寫意性功能營造出舞臺意境。戲劇開場的規(guī)定情境是白娘子被鎖雷音寺，向往自由卻無奈于此，整體氛圍比較壓抑。燈光采用的主色調是藍色，側光則是中藍、淺藍色，運用燈光的明暗對比，營造出更為壓抑、凄涼的意境。在“良緣”一折中，主要采用粉紅色燈光來渲染喜慶的場景，讓觀眾感受到許仙與白娘子的幸福；在結尾處則采用了紅藍光加之燈光設計細心雕琢的造型，營造了寫意的空間，帶給觀眾意味深長的情感體驗。

     中央戲劇學院慕百鎖先生在蒲劇《土炕上的女人》燈光設計中，將光與景完美的結合，很好地展現(xiàn)了燈光的寫意性。該劇展現(xiàn)一位普通農婦楊三妞和丈夫救一位紅軍戰(zhàn)士并撫養(yǎng)其女成人，在一盤土炕的陪伴下承受情感沖擊，最終平淡而平靜地走完一生的故事。對舞臺上的棗樹，燈光設計運用燈光的切割呈現(xiàn)出四季的更迭、晝夜的輪回，使舞臺情景交融，意境深遠。在處理女主人公楊三妞去世時，按照幕百鎖先生的提議，將原來舞美設計的雪花變成了飄灑的落葉，不僅象征著悲傷和凄涼，而且象征著大地為之落淚、為之吶喊，片片的紅葉是死亡的典禮，也是生命的回歸。在燈光的映照下，伴隨著飄灑的落葉，將土炕臺上的楊三妞以及鄉(xiāng)親們都轉向了后臺，當土炕再轉向臺口時，呈現(xiàn)出的是人去窯空，只有一束通紅的光照在土炕上。楊三妞雖然生命已逝，但她的靈魂依然永存。燈光營造詮釋了切合劇情的意境。

     英國的舞臺美術家戈登?克雷曾說過：“半寸的光或陰影，就足以表現(xiàn)一個人的不同心情。”可見，善用舞臺燈光和豐富的藝術手段營造戲劇氣氛，以燈光淋漓盡致地寫意，可使得人物形象更加立體。

     燈光是空間的藝術。不同的光色給人不同的感覺，或輕或重，或遠或近。燈光設計可以結合布景，以不同的光色處理天幕、遠景、中景、演區(qū)的色彩，豐富整個舞臺的層次感，營造出不同的時空效果，打造劇情所需的戲劇空間；燈光設計也可以通過對光區(qū)的控制來決定舞臺空間的大小，通過對燈束的切割構造多個舞臺空間，用點、線、面、光束、光區(qū)、光圈等不同形態(tài)以及組合變化的構造，可在有限的舞臺空間延伸出無限的意境空間，達到符合劇作、符合人物的空間效果。

1）戲劇演出的舞臺時空表達

     如：“在話劇《李白》中，燈光設計注重對舞臺時空的表達。舞臺裝置用了貫穿左右的斜面式平臺，燈光設計運用側逆光光束投在平臺之上，通過明暗光照的對比以及色彩的沖突變化為觀眾營造出江山、宮殿以及美景等多個空間環(huán)境，將固定的空間無限延展。當李白穿梭于情境之中能夠給予觀眾一種與李白共同經(jīng)歷數(shù)十年生活的變幻之感，促進觀眾與李白之間的情感連接，引導觀眾進入特定情境，從而產生共鳴。

     隨著多種技術的應用，燈光與舞臺美術其他元素的融合，創(chuàng)造光景合一的演出空間。燈光設計任東生在談到舞劇《天路》的燈光創(chuàng)作時說，燈光是創(chuàng)造空間的一個最基本的元素，這個元素可以更好地去聽、更好地去看。在劇中，燈光色彩偏于中性，使用高色溫和低色溫來構建空間和環(huán)境，創(chuàng)造一種老照片和古典油畫的質感，甚至追求一種灰色調的感覺。創(chuàng)造這樣的一種燈光環(huán)境是為了讓舞臺布景、服裝、化妝以及多媒體融為一體，燈光為這部戲加了一層濾色片，讓舞臺擁有了朦朧的詩意意境。如劇中盧天坐在鐵軌上，吹著口琴，陷入沉思；央金站在樓梯上，凝望著遠去的盧天；失去孩子的母親，虔誠地跪在酥油燈前；這些畫面呈現(xiàn)在舞臺上的時間并不長，但燈光的空間處理上細膩厚重，燈光營造的空間韻味無窮，引人遐想。

2）北京水立方“冰上盛典”晚會的空間營造

     近幾年，筆者創(chuàng)作的方向偏向于大型實景、綜藝晚會演出，從固定的劇場空間轉向開闊的實景空間?，F(xiàn)代實景演出的燈光呈現(xiàn)方式采用更多類型的先進設備，以及更加多元化的藝術手法，與環(huán)境融合；在燈光設計上，更加強調融入感，燈光融入實景、劇情、人物。面對實地演出空間的環(huán)境布局，延用傳統(tǒng)的設計思路，顯然不可行，如采用遠投光的方式，會破壞主視覺畫面的呈現(xiàn)。因此，在選擇舞臺燈具時要嚴格謹慎，根據(jù)劇情挑選適合的燈具，重點考慮距離、燈具角度、性能、光銳度等因素。通過有效把握舞臺燈光的亮度，控制周邊環(huán)境和舞臺人物之間的關系，盡可能提供與節(jié)目劇情需要的演出空間。

     無論是歌劇、舞劇、戲曲，還是大型綜藝晚會、實景演出，燈光設計都是圍繞著演員的表演進行藝術創(chuàng)作，不能讓燈光的渲染亮過演員心中的光芒。筆者曾多次擔任北京衛(wèi)視跨年晚會的燈光總設計，也時刻秉持著這一理念。如2017年12月31日的“BTV2018環(huán)球跨年冰雪盛典”，整臺晚會以“冰雪”為主題，北京水立方“冰上盛典”，哈爾濱“冰雪嘉年華”和崇禮“酷雪音樂節(jié)”，三地聯(lián)動，整個晚會以北京韻、冰上趣、冬奧情、雪地魂、國際范為晚會的核心氣質，它不同于一般的晚會，這樣的燈光設計重點是根據(jù)每個節(jié)目的情景進行設計，為演出營造契合演員服裝色彩造型、表演形式，又賦予情感的表演空間。

     北京水立方“冰上盛典”燈光的整體布局是根據(jù)水立方的吊點承重三個舞臺的空間結構進行設計的。在光束的表現(xiàn)力方面，除了創(chuàng)造光感的生命力與燈光的動態(tài)美以外，還需要燈光對演員的服裝色彩和造型進行勾畫，突出和強化演員表演的動靜變化，并使得整體畫面更加和諧。如王力宏和譚維維合唱魔幻電影《長城》中的片尾曲《緣分一道橋》，燈光與演員服裝、表演契合，整體畫面融合，如圖二所示。

圖二    《緣分一道橋》中燈光與表演的契合

《龍行天下》節(jié)目的設計中，利用高強側光來烘托演員又不破壞整體畫面，使人物表演更為擴張，更具力量感，營造了舞臺的紅火場面，如圖3所示。

圖三    《龍行天下》中營造的紅火場面

 在歌曲《最初的夢想》中，由于舞臺前區(qū)有投影，后區(qū)大屏不能出畫面，所以后區(qū)利用高角度圖案射光源投射到后區(qū)黑屏上，給演員及歌手背景進行拉伸，豐富整體舞臺畫面，強調人物背景的縱深感，如圖4所示。

圖四   《最初的夢想》中燈光營造的縱深感

     為了保證電視畫面的優(yōu)美與整潔，舞臺面光的處理均采用高色溫燈光，為了滿足高清攝像機和3D高清攝像機的拍攝，燈光在照度、光比、色溫均進行了有效的控制和提高。晚會燈光設計充分利用舞臺燈光靈活多變的功能、手段，助力創(chuàng)造出獨有的中國式浪漫意境空間。

3）《尋夢大漢?漢頌》實景演出的空間塑造

    《尋夢大漢?漢頌》劇目以東漢開國皇帝漢光武帝劉秀的一生為主線，展現(xiàn)了一段風云跌宕的漢朝歷史。其劇場設計是一大亮點，以“沉浸式”為理念，通過特制的大型機械和舞臺布景，突破性地以天幕、威亞、開合實景包裝上層空間，結合正面270°超寬視覺視頻投影，將觀眾三面合圍，可將東漢著名天文學發(fā)明——近500 m3的渾天儀再現(xiàn)于觀眾席天頂，打造虛實結合，直入云霄的九重天際，在小空間實現(xiàn)大視覺。創(chuàng)作團隊在聲光電運用上有諸多創(chuàng)新，劇場實景包含水與火、維亞、旋轉舞臺、霧森等多種特效，這對燈光設計提出了很高的要求和挑戰(zhàn)。筆者作為燈光設計使用燈光染色，實現(xiàn)多重表達，體現(xiàn)場景的銜接和表演區(qū)域的明暗對比的轉變，營造舞臺整體氣氛，以此來滿足場景多變以及劇情跌宕起伏的需要，再現(xiàn)時空情境，更好地詮釋故事情節(jié)和主題立意。

“燈光是舞臺的靈魂，是舞臺上流淌的血液?！睙艄獾墓δ苄圆痪窒抻跀⑹隆懸?、時空的延展。在科技快速發(fā)展的今天，觀眾對于視覺體驗有更強烈的需求。燈光富有美感的功能性表達，是通過設計者縝密的思考、反復的推敲，按照審美規(guī)律加以視覺化的龐大工程。對于燈光設計者來說，為滿足觀眾視覺體驗的需求，要不斷提升綜合素養(yǎng)，合理運用信息技術等先進技術及設備，切實發(fā)揮舞臺燈光的藝術功能，拓展燈光語匯的功能性表達，增強舞臺藝術的綜合呈現(xiàn)，不斷追求技術與藝術的高度統(tǒng)一。  

選自 《演藝科技》2023年第二期 劉  陽《試析舞臺燈光的功能性表達》